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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安不说话,用力偏了偏头就瞧见那把被关元鹤打落的匕首静静地躺在床边的木板上,正发着寒冷而清锐的光,慧安心中就酸涩了起来,倔强地抿着唇越发不愿开口。

大辉虽不甚注重男女大防,但却不代表它不要求女子谨遵礼数教化,三从四德!

在这个标榜女子应贤淑温婉、柔弱谦恭的世界,一个大户闺阁小姐休说是藏刀了,怕是瞧着这种凶器都要白了面孔,而她却在床头藏着匕首,只怕任谁都会觉着不可思议,哪个男子又愿意娶这么个心思阴暗的女子回家?

可难道她就愿意这样?若非心中难安,她又岂会整日和凶器为伍?时刻都准备和人搏斗?

慧安想着这些,又见关元鹤怒气冲冲地对自己发吼,她想着这些时日关元鹤的离去和他对自己的不理不睬,慧安心中那点酸涩和难过就越荡越大,一发不开收拾起来。

加之这十多日来侯府发生巨变,她虽一直都处在上峰,绞尽心机地设计孙熙祥钻进了自己做好的套中,但她心中难免也是忐忑压抑的。

如今形势便是再好,那孙熙祥便是再可恶,终归都是她的父亲,用各种手段来对付自己的生身之父,不管出于何因,慧安心中怎会一点都不难过?

这连日来忙于整饬侯府内务,虽有童氏在旁帮忙,但到底她才是侯府的正经主子,大事小事还是慧安自己揽下的多。这十多日来,慧安虽面上不显,但实际身体和心神都已绷到了极限,早就有些承受不住。

孙熙祥就罢了,可关元鹤是慧安在乎的人啊,如今连他都对自己这般,这叫慧安心中怎能不伤心难过?

听他吼自己,还捏地她手腕生疼,慧安就觉着这人定是后悔了,定是厌恶了,登时一股子委屈和怨气涌上心头压都压不住地爆发了出来。

故而慧安猛的就发起狠来,挣扎着便欲踹开身上压着她的关元鹤,两脚死命地踢打,两手挥舞着不管不顾就往关元鹤身上又抓又扯,又捶又砸,口中更是没个遮拦地叫喊着。

“你放开我!我就是这个样子的!当初在端门我能一鞭子将那东姜人的喉咙戳穿,你便该知道我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我就是阴险,就是个残虐嗜血的,我连生身父亲都能算计,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我藏把刀在床上怎么了!你不喜欢,想要那乖巧柔顺的,谦恭贤淑的就别进我的门啊!你不是不理我了吗,不是生气要走吗,干嘛又回来欺负人!你走啊!”

慧安连撕带打,但到底还存了些许理智,声音虽是吼出来的,但却是刻意压低了几个音儿。

倒是关元鹤本见她安安静静地躺着不言语,哪里能想到慧安会突然发起狂来?当即就被她挣脱了钳制,接着慧安便连踢带踹,连抓带捶地招呼了上来。

关元鹤何曾见过这样的女子?竟是生生愣住了,由着慧安在他身上发狠地折腾。

而慧安捶打半响这才发现关元鹤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回过劲儿来一瞧,正见关元鹤坐在床上,一张俊美面孔青黑一片,蹙着眉,正目光锐利地瞪着她。

而他的头发本是用一根发簪固定着,如今竟也被她扯得落了几缕碎发下来,碧玉簪子斜着插在发上,身上的衣裳更是歪歪扭扭,那方才被匕首划开的衣服也给她扯得又长了几寸,一直裂到了腋窝下,露出一大片里衣来。

慧安瞧见他一身狼狈,全然没了以往的优雅高贵样儿,一惊之下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这下子也来不及分辨关元鹤眼中的情绪究竟是什么了,倒抽一口冷气,慧安想也未想腿往外一迈,身子就顺势滑下了床,狼狈地扑下床也来不及汲上鞋子拔腿就往外跑,瞬间人就溜出了数步远,眼瞧着便要窜到外间去。

关元鹤被慧安弄的一个头两个大,见她如闯了祸的老鼠般跐溜溜地就逃到了数步外,这才回过神来,忙探身去追。

慧安那小腿怎能抵得过动作敏捷又怒气冲冲的关元鹤,人还没出内室便被关元鹤自身后死死钳住了腰身。

其实两人这般状况,慧安又只着单衣,能跑到哪里去?

且不说跑出去会冻个半死,只她的闺誉就甭想要了!慧安哪里能不知这些,可她瞧见关元鹤被自己折腾成那般,就本能地想着要跑,如今被他从身后死死抱住,慧安亦是吓地面色一白,只想着完了,也不知小命会不会就这么断送了!

关元鹤将慧安自后搂住,禁锢住她的腰,便欲弯腰去抱她。慧安本能挣扎,却与此时外头响起一阵趋近的脚步声,很快地脚步声停在门外,那外头的人竟似要推门而入。

关元鹤何等耳力,先前就听到了那脚步声,他当即便对着慧安的屁股狠狠一拧,慧安两眼顿时睁得老大,一下子就老实了,这下便也察觉到了外头的响声。

关元鹤自小失母,后又和父亲闹得水火不容,年纪小小就离家出走,过的虽不能说是刀口舔血、吃穿无继的日子,但到底也不算上悠闲自在。偏他是个心气高的,又早慧的很,一门心思都用在了出人头地上。

人都说饱暖方思淫逸,他这会子却是刚刚算得上饱暖了,只他性情冷峻,生活历来自律。在军营中自是不提,回到京城后也因习惯未如京城贵介公子那般玩丫鬟,逛窑子,这就使得他年纪不小了却是没怎么和女子接触过。

加之他性子冷僻,又身处高位,和同龄人便也相交不多,使得更没机会接触什么女子,这样他和女子交往就被限定在了一个圈子里,皆是那些和关府相好的世家大族的姑娘们。

而这些女子都是自小就受良好的女德教导,行事皆讲求一个淑女风范,一板一眼的,在关元鹤这个粗人眼中还真就分不出个两样儿来。

故而他本就是不了解女子的,偏又瞧上了慧安这么个性子拧的,这会子他还真不知慧安接下来能做出什么来。

他只觉压根就不能将慧安和那些个名门淑女等同起来,她连他都敢打,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所以听着外头的脚步声,想着慧安今日的失常,关元鹤心中还真拿不定慧安会不会突然大叫,弄的他无处藏身!

到时候被人瞧见他深更半夜地在慧安闺房之中,两人又都这般的衣衫不整,慧安自己的闺誉且不提,只他这颜面就别想要了!

考虑到这些,听那外头之人欲要推门,他非但没放开慧安,却探臂毫不客气地沿着慧安的下摆,在慧安欲呼之际,他侧头一口堵住了她的唇,将她挣扎的声音尽数压住。

慧安被他吓得瞪大了眼睛,身子不自觉地一颤,欲叫又不敢叫,脑子空白一片!

但纵使这样,也知道害羞啊!关元鹤一咬红唇撤开,慧安当即便本能地大喊一声:“别进来!”

她心急之下,那声音颤抖着越发显得尖锐惊惶,外头登时便安静了,片刻才响起冬儿惊异中带着担忧的声音。

“姑娘,你没事吧?”

慧安这才忙顺了顺气,竭力叫声音保持平稳,回道:“冬儿吗?我没事,就是口渴起来吃口茶不小心撞到了凳子,你快回去睡吧,别进来了,仔细带了冷气。”

外面片刻无声,接着冬儿才回道:“是,奴婢……这就走!”

然后外头传来欲去欲远的脚步声,待那声音完全消失,屋中关元鹤和慧安还是没敢动作,又过了一阵,慧安才猛地醒过神来挣扎了一下。

而她动作间免不了叫身体在关元鹤身上点了火,关元鹤当即便抽了口气,浓重的鼻息使得慧安一下子又羞恼又尴尬僵在了那里。

关元鹤是个绝对的机会主义者,此刻见她竟如此老实,反倒越发嚣张地将手伸进她的衣襟。

慧安知道关元鹤大胆,可也不知他能如此胆大啊,登时也不知是气还是羞,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关元鹤却将双臂一紧,竟轻声在她耳边念叨一句。

“女人怎么这么柔软。”

慧安完全没想到从无所不能、冷峻严肃的关元鹤口中能听到这么一句不着调的话来,当即便愣住了,而关元鹤已是挑了挑眉意,弯腰将人抱起来便往床边走。

慧安这才本能抬手抵住他的胸膛,抬眸间对上关元鹤黑沉沉的目光,他将她放在床上,因俯身的缘故,被她扯乱的额前碎发垂落在慧安的脸上痒痒的,慧安被那发丝搅得一阵难耐甩了甩头。

而关元鹤将慧安放在床上只拿被子盖在她腿上便就势在床前单膝跪了下去,慧安吃了一惊,尚未反应过来她的一双莲足已被关元鹤握在了掌中。

慧安惊得就要收腿,关元鹤却也猛的使了力捏起她右脚脚心一块肉皮便是一拧,慧安当即就不敢动了。

而关元鹤只抬眸瞧了慧安一眼,却道:“脏了,别动!”

慧安狐疑地瞧着他,却见他凝眸认真地端详着她的一双小脚。

关元鹤认真端详着,只奇怪这一双脚和他的是那般不同,竟似还没他的中指长,仿若无骨,更不如他瞧见的任何一双男人的脚带着粗茧,那小脚丫肌肤细滑,包在手中叫他直恨不能把它化进掌中。

慧安被他瞧的浑身发麻,坐立难安,禁不住就绷了绷脚面,关元鹤目光一闪,心里一动,忍不住就用拇指轻轻掩着慧安的脚背抚了抚。直叫慧安倒抽一口凉气,忙出声喝道。

“你快放开我!”

慧安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残破的惊慌,关元鹤闻声抬头,见她面颊绯红,一双眼睛却氤氲闪烁,只以为他将小姑娘给吓着了,便按捺住心中的好奇和悸动,板起脸,蹙了眉沉着声音哄道。

“别动!这么脏怎么往被子中放!我给你擦擦,乖,嗯……”

他那面色虽是板的正,只那声音却暗哑低沉,压抑而蛊惑,半点严厉劲儿都没,尤其那最后两声更是完全变了味儿,叫慧安生生打了个颤。

关元鹤见她这般,倒是耐起性子来,果真拽过下裳垂着的衣摆托起她的脚,用那雪青色的衣襟给慧安擦起脚底的灰来。他的动作极为缓慢,也擦拭的很仔细。

慧安见他没再乱来,倒是稍稍安下心来,这才打量起关元鹤来。却见他身上披着的那件狐皮毛边大麾上竟还沾着水汽,而他那一头乌发更是被外头的霜寒之气侵过显得有些湿润,也更加黑亮。

那西山大营离这里起马至少也要一个多时辰,如今她坐在屋中尤且觉着寒冷,更何况是骑马奔驰了。慧安想着他此番折腾皆是因自己先前的隐瞒,心中由不得一软。

又见他跪在那里神情认真而怜惜地擦拭着自己的赤足,那样子却仍旧不失高贵和优雅,慧安心中就免不了又是悸动又是甜蜜,又是羞怯又是感动了起来。关元鹤抬头时正瞧见慧安闪动着的眼眸,那眼睛中写着的却是娇羞和儒慕,叫他瞧着心中一荡。

而从这个角度,恰能瞧见慧安垂下的眼睑,纤长而浓密的睫毛搭在白皙的肌肤上,甚是好看,挺直玲珑的鼻子,柔嫩丰润的嘴唇。

他深邃浓黑的双眸和她闪动欲躲的眼睛对上,两人就这么在黑暗中对视了良久,外面的月华透窗而入,和那轻轻动着的床幔缱绻着凭空带起些许暧昧气息。

慧安终是不敌,颤抖着睫羽头一扭避开了关元鹤灼热的视线。关元鹤见她脸庞欲红,却是唇角一勾,目光一幽。笑着道:“瞧,这腿上也脏了。”

说着便拿了衣襟胡乱着去擦她的脚踝,慧安扭头却见关元鹤面上闪过赧色,似可疑地还红了面颊,她不由一愣,只道原来这人也会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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