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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安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瞧见关元鹤,登时便愣住了,瞧了瞧站在窗户边上吓得面色惨白的夏儿,便又回头怔怔地瞧着关元鹤。

她尤自眨巴了两下眼睛,还是不能消化一下子瞧见他的事实,回想一下只觉从昨夜到今晨的事都像是做梦一样!

直到关元鹤骤然收了收抚在慧安腰间的手,慧安才吃疼之下猛然回过神来,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此人的突然出现和他此刻的暴怒。只这回过神却是叫她当即便面色微白,被关元鹤搂住的身体也跟着抖动了一下。

慧安被他阴沉的目光盯着,只觉面皮迅速地升了温,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这便本能地低了头,余光却瞧见脚边躺在地上的绳索,只觉得那东西碍眼的紧,仿似它就是为了躺在那里提醒她方才的爬窗之举一般。

一个大家闺秀,在外面呆了一夜,天亮还爬墙回来,丫头们还帮着打掩护。天知道她这一辈子也就干了这一回,可关元鹤不会就觉着这事她是驾轻就熟,这两年不定总是做吧?

这事说出去也算是惊世骇俗了,更何况她做下此事,竟还叫关元鹤这个未来的夫君给撞了个正着,这可真是房漏偏遭阴雨天啊!

只这里虽说是临时的安置处,但也算的上是她如今的闺房了,关元鹤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啊?!

慧安头皮发麻,腰身被关元鹤一双大掌勒的生疼,却也不敢开口呼喊,只低着头瞧着脚尖,心中发急。

关元鹤见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猛然便拽住了她身上的外裳,那领口处还粘着血迹。他的眼就又眯了眯,因面色沉冷而显得越发如刀剑般横着的眉梢高高扬起。

慧安被他拽住襟口完全不知他想干什么,直吓得一哆嗦,匆忙着抬头用一双盈盈的眼眸可怜兮兮地瞧着关元鹤,可那人却视而不见,慧安只闻撕拉一声,她身上的外衣便被关元鹤扯了开去,露出里面的中衣和一下片肌肤来。

脖颈处一凉,慧安惊的睁大了眼睛,抬手便拽住了关元鹤的衣襟,声音细弱的道:“夏儿……还在呢。”

慧安是想着自己爬墙被当场逮住,算是硬气不来了,但关元鹤私闯她的闺房,这却也是于理不合啊,自己没法子发火,但是夏儿你身为姑娘我的贴身服侍,你应该跳出来维护姑娘我才对啊。

故而她才这么喊了一句,可谁知她话音刚落,关元鹤就冷着脸盯了夏儿一眼,沉声道:“出去!”

夏儿本在床上躺着战战兢兢地装慧安,可谁知下一刻屋中就多了一人,竟直接掀开了她的被子,瞧见是关元鹤她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差点没叫出声来。

而关元鹤瞧见床上躺着的竟是她,当即那脸沉的夏儿想想都觉着怕。

她当时吓得爬下床,正不知该如何交代,慧安偏就这会子和关元鹤几乎前后脚的从窗户爬了进来。

这两年夏儿几人早知慧安对关元鹤的那点心思,加之两人又定了亲,故而她们早拿关元鹤当主子看了,加之她也算半个军人,当初在军营那阵子,关元鹤已闯出了名声,她们对关元鹤的敬仰之情实际上早已在那时候扎了根。

故而此刻关元鹤一盯来,开口下令,夏儿别说想着维护慧安了,还真就没想着应该留下,当即她就如蒙大赦从床边儿的春凳上拽了一件衣裳,披在身上撒腿就往外跑,慧安瞧见夏儿竟这般不济事,当即便气的直想跺脚。

只她这会子才发现,夏儿方才竟只穿了一件里衣,而这屋中的床铺却是展着的,只怕是方才夏儿在床上躺着装她,可不想关元鹤竟闯了进来。

那他也是从窗户跳进来的?可是因为担心她出了事,这才专门过来一探?

慧安想着这些,心中又是一阵跳动,蜜蜜的漾起一丝甜意来。

夏儿出了屋,待房门吱呀一声关上,慧安便抖了抖身子,缩着小肩膀低着头不吭声了。关元鹤却将手一挥,直接将慧安身上那件染血的外裳给撕成了两片,目光锐利地盯着她,见里面未曾染血,这才又冷哼了一声。

慧安便诺诺地道:“不是我的血……你莫担心,我……”

只她的话没有说完,抬头便见关元鹤一脸沉肃的模样,她那话便断了音儿,有些拿不定他到底是在担心自己呢还是在查探怀疑什么!

慧安不说话,屋中的气氛便有些沉闷,只这沉闷未曾持续多久便被外面春儿的声音打断。

“夏儿,叶夫人来瞧姑娘了,姑娘还睡着吗?”

出了这种事情,又是在叶伯昌的地界上,叶夫人于情于理都得看来慧安,这也是礼数,而慧安若是据而不见却是托大,是失礼了,更何况先前春儿还挡了来请脉的大夫。

这事如今不会怎样,最多那叶夫人对慧安会生出些微议罢了,但来日若是有风言风语传去,再被联想到她据而不见叶夫人的事,却是要坏事的。所以慧安这会子是一定要出去转上一圈的,也得叫人瞧见她是在这屋子里的,不然以后真不定会被人编排什么话。

所以慧安听到外头春儿的声音便乞求地瞧向关元鹤,关元鹤见她还知道着急,便松了手大步行至床边坐了下去。目光却是盯着慧安,慧安被他瞧的不自在,面颊红透。

只关元鹤这态度,也分明是允她出去的意思,他还愿意护着她,这便说明他还是要娶自己的!慧安心下稍定,在关元鹤有如实质的目光下,缓缓脱去被扯裂的外裳,又走至橱柜胡乱取了一套衣裳,这便唤了一声春儿,道。

“请叶夫人先到花厅稍候。”

春儿应了一声下了楼,夏儿忙又推门进了屋,伺候慧安进了净房,收拾了一番,这才低着头跟着慧安出了屋。房门被带上,慧安只觉大松一口气,那股一直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才稍稍放下。

她一面往楼下走,一面听夏儿低着声音道:“当时情况太乱,奴婢们被马群一冲再寻姑娘时,姑娘却已不见了。后来恰好遇到郕王的侍卫队,有他们帮忙,那伙刺客气势才算弱了,待马队安置下来,官兵也就赶到了。奴婢们遍寻姑娘不到,春儿说似乎听到姑娘唤了王爷一声,奴婢们心想兴许姑娘和王爷在一处,就不敢声张姑娘失踪了。这便商量了一番,沈景和沈影去寻姑娘,奴婢们仍旧该做什么做什么,就伪装成姑娘还在的样子。奴婢在车中换了姑娘的衣裳又挽了发,待被护送着进了这院子,就装着受了惊吓腿脚发软,埋着头被春儿和秋儿扶进了屋,应是没人瞧出端倪来。后来关将军便来了,奴婢还没能交待姑娘的去向,姑娘便回来了。”

慧安却是脚步一顿,郕王恰好在青屏山,关元鹤又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并不是儿女情长之人,不可能是专门赶过来瞧她的……

方才他那样子,倒似担忧她,这才来此相探,担忧她?难道他早先就知道昨夜会出事?

慧安想着,便又瞧向夏儿:“你说马队后来恰好碰上了郕王的侍卫队?”

夏儿点头,道:“是啊,好在如此,要不然那些刺客还没那么容易就撤退呢。”

慧安便又追问道:“郕王为何会在青屏山啊?”

夏儿笑道:“姑娘也知道,这位老王爷是皇上的嫡亲皇叔,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终年都在大辉各处游山玩水,通常连皇上都寻不到他。老王爷又极爱鹰枭之物,这回来青屏山却是听说这里有一种鹰,身形巨大,极为不凡,这才亲自猎鹰来了。”

慧安闻言心中一紧,目光闪了闪却没再说话,只点了点头,便快步下了楼。

那叶夫人只是来进礼数,带了不少压惊的补品,慧安陪着她吃了一盏茶,她便笑着告了辞。

沐浴的热水早已备好,慧安上楼匆匆洗漱了一番,叫夏儿给她绞干头发又挽了个篆儿,这才穿戴整齐回了屋。这一来一回已是过了小半个时辰,而屋中关元鹤却还是那样四平八稳地坐在床榻上,见她进来也未说话,只又用他那一双锐利的目光盯着她。

慧安方才已想的清楚,唯今只有他问什么自己就坦言什么,再施些温柔攻势方是上策,这事被他凑巧撞上倒也不全是坏事。

此事瞒的住倒还罢,若然将来又个什么风言风语再传到了关元鹤的耳朵中,却是要出大事的,倒不如如今被他撞破,说个清楚明白的好,反正她是问心无愧的。

而且这事也不能全怨她,他难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慧安这般想着,便迎上关元鹤的目光,缓步过去,在他身边站定,目光温柔又细密地落在他面上,糯着声音道:“你怎黑了这么多?这两年很辛苦吧?”

慧安这一瞧目光中还真聚集了心疼,关元鹤瞧着和两年前变了许多,原先如玉的肌肤或许是因为北边风沙的缘由呈现一种古铜色,但是肤质还是极好,细腻而平滑。

只这古铜色的肌肤却将他原本就刚棱有力的轮廓显得更加棱角分明,宽阔的额头,高耸的鼻梁,坚毅地下巴,紧抿的嘴唇,嘴角的线条坚硬无比,好像是被定格住一般,显示着他此刻的不为所动。

发现自己的温柔攻势完全没有作用,慧安心中就有些泄气。

只关元鹤怎么可能全然不受影响,两年未见,如慧安这个年纪的女子是变化最大的。如今的她已非两年前的模样,面庞赫然长开了许多。

如今瞧着她那张尤自还带着水汽,绯红如同熟透的红果般的美丽面庞,这样的感觉便更加强烈,瞧着她冲自己笑,瞧着她用温柔的目光看着自己,说着关切的话,他只觉那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带着诉之不清的风姿,说不上有什么特别,但就是直直抓住他的心,叫他有些狂躁起来。

只他终究还记得自己此刻还在暴怒之中,竭力遏制住将慧安拉入怀中的冲动。只瞧着慧安眸光中闪过一丝失落,他那一张冰脸却到底有些绷不住了,沉着声音道。

“是你自己交代,还是我唤沈景来问?”

慧安本以为他不会开口了,正无措,闻言她猛地抬头瞧向关元鹤脸上便就带上了愉悦的笑容,只要他开口便好。

若然他真要唤沈景问话,方才干什么去了,还能等到现在?慧安心知他是刻意板着脸,只怕心中已消了些气,一喜之下,也不敢笑出来,只拼命忍着,急切地道。

“你也知道,昨夜在青屏上出了事,当时马群一惊便将整个马队彻底冲散了,我和夏儿几个也被隔了开来,当时我离秦王殿下很近,所以……”

后来她给李云昶处理了伤口,还和他呆了一夜,这些话慧安却是不能亲口说出来的,她不说关元鹤也自是会知道。慧安不是傻子,也知两个人在一起,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心知肚明便好,说出来却会成刺,故而她很果断的停了话,咬了咬下唇,便忐忑的瞧着关元鹤,眼眶红红的道。

“你会不会不要我了……”

关元鹤瞧慧安因自己的一个神情忽喜忽愁,心中便受用的紧,那气便又消了一些,瞧着慧安眼眶红红的说出这话,当即那心就跳了跳,险些真绷不住脸败下阵来。

只想着自己担忧她,特意爬窗进来瞧她,结果却看到躺在床上装病的夏儿,再想到慧安和李云昶呆在一起一整夜,关元鹤心里就抓心抓肺的难受,那气就又拥了上来。

慧安见他神情分明松动了一下,接着却目光比先前更冷,一双眼睛更是翻腾着凛冽的巨浪锁着自己,她便生了些怯意。只想着方才自己稍稍软一些,他便明显气弱了,慧安心中还是涌起了一丝得意和甜蜜来。这便干脆泪珠子一滚,哭着道。

“你嫌弃我了,真不愿娶我了吗?”

关元鹤见她嘤嘤的哭了起来,肩头不停抖动,便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夜晚来。那晚他当时没觉着怎么,后来每每想起那夜,却是又心痒难耐,又愧疚感动。

一方面感动慧安对他的纵容,也越发知道她对自己的爱意和信任,另一方面却也因自己那夜的孟浪而感到愧疚,尤其是那夜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却又离了京,留她一个想来也是担惊受怕的。

慧安现在如此问他,是不是这两年来心中一直担心自己会不要她了?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关元鹤的心便隐隐作疼了起来,瞧着慧安越哭越伤心,脑中便不期然闪过那夜他吻去她脸上泪珠儿的场景。

那泪涩涩苦苦的,却又甜甜的……

关元鹤这一想便有些一发不可收拾,整个人都端坐不了,有些难受地挪动了一下,干脆探手便将慧安猛的拽进了怀中,令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搂住腰。

慧安惊呼了一声,眼泪便不再流了,有些傻傻地瞧向关元鹤,心中想着,他这是不是不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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