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外篇年夜饭(1/2)

“爆竹声中辞旧岁,辞呀么辞旧岁~”

抱着大堆衣服扔进洗衣机,张非回头看了眼已经被拾掇得差不多的房间,深深出了一口气。

过年最烦人的莫过于收拾屋子,平日里他还算是个整洁的人,把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也花了一整个上午的功夫。要是就他自己在家,凑合凑合也就那么过了,不过……

他回头看了眼在屋里认真收拾的钟错,嘴角挑了挑。

小鬼在他身边过的第一个年,总不能糊弄着过吧?

不得不说,这个年对张非来说有些不同寻常——多了钟错是其一,花姨今年不跟他一起过,也是其一。

花姨的儿子跟张非差不多大,目前正在美国攻读博士,他今年拿了一等奖学金,便想接爸妈一起去美国过年,也算是向二老表表孝心。花姨嘴上跟张非抱怨了几天“这孩子怎么能这么糟蹋钱”,然后喜滋滋地收拾了行囊挎着老公前往大洋彼岸。

往年张非都是胡乱收拾一下屋子就等着吃花姨的饺子,可今年就得自己动手,出于偷懒心理,饺子是别指望他包了,把屋子整理得差不多后,他叫上战鬼,把如花小居最大那张八仙桌搬到了楼上。

战鬼过年自然也无处可去,理所当然的,张非邀请了他一起吃这个年夜饭——除了人多热闹之外,战鬼这个一等一的优秀劳力也让他垂涎很久了。

把死沉的黄花梨木八仙桌放下,战鬼微微喘了口气,顺手拂去八仙桌上的灰尘。

“辛苦。”张非递了杯水过去,“晚上有什么想吃的么?”

战鬼沉默片刻:“……可以再叫个人来么?”

“长生?”张非一挑眉,“我没记错的话,他不是去了昆明还是海南过冬么?能回得来?”

且不说回不回得来,大过年的把人家孙子抢来……校长会跟他急吧?

“这个……”战鬼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是站在那儿,脸上带着有点无可奈何的笑。

“……要是他能来,我这儿也不缺一双筷子,”张非想了想,又严肃地追加了一句,“不过要是校长生气,我可不负任何责任。”

两人把桌子放到了合适的地方,张非开始翻箱倒柜,稀里哗啦半天之后终于拖出个箱子来,一边拖一边冲钟错喊:“小飞,过来帮忙!”

钟错刚忙完了手上的活正坐在沙发上看书,闻言过去看了眼,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火锅啊,”张非敲敲手上的火锅盖,顿时当当作响,“这可是我们家的传家宝~”

传家宝……就这个?

钟错抽了抽嘴角,下意识扭过头——他可不想承认这玩意儿是自己的“传家宝”……

要说这火锅确实有点来历,是张非曾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他曾爷爷是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有次运气好赶上了一个大官抄家,意外弄到了这个黄铜火锅。也是他没见识,居然把黄铜当成了真金,还颇为重视地秘密藏了起来,交给自己的儿子,儿子再传给儿子,最后落到张非手上。

他当然不会像自家曾爷爷那么傻,不过这火锅确实有些不凡,明明年纪有了小一百岁,可照样通体铮亮,不见锈迹。更邪门的是,一般火锅锅底怎么得加点调料才能出味,这锅却不用,倒进了清水也能烧出鲜香味,捞出肉来都不用蘸料,空口吃都美味无比。

张非炫耀地把火锅好处说了个遍,钟错冷冷道:“就算它真因为煮了一百年而带上了锅底的味道,你确定一百年前的锅底还能吃么?”

“……你要相信奇迹。”张非严肃地说。

不说张非吹嘘的妙用,这火锅确实是分量十足,端上桌之后整个八仙桌中间都给它占了去。把火锅放好,钟错盯着黄铜上倒映的人脸,有些出神。

“想什么呢?”身上忽然多了个重量,“多吃肉长得快哟,如果你能把这一锅吃掉搞不好能再长几公分~”

“……”自游乐场事件后就异常在乎身高的某人狠狠瞪了眼他的祭师,“我在想今天晚上会有几个人来。”

“我,你,战鬼,长生也要来,”张非掰了掰手指,“另外么……”

“隔壁?”

“儿子真贴心。”

“自讨苦吃。”钟错说,“你确定他会来?”

“反正今晚准备的肉很多,火锅人多了吃得才热闹不是?”

“喵~”

“和尚,别闹。”

宋鬼牧的家里跟平时没什么不同,空白符纸朱砂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材料扔了满屋,衣服也到处乱丢,很好地展现出了单身男人……不,少年的颓废。

他本人躺在床上,摆出个挺尸似的POSE,和尚蹲在他旁边,正用爪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拨他耳朵。

宋鬼牧翻了个身:“饿了?我记得冰箱里有速冻饺子,你会用微波炉吧……”

“喵。”和尚尾巴甩了一下,正好抽到宋鬼牧耳朵上。

“别挑啦,我和你吃的都是一样的好不好……”宋鬼牧半支起身体,“这时候不好订晚饭,我又忘了提前预约,连楼下都关门了……凑合一下,啊?”

和尚还没回答,门铃响了。

“……谁?”这地方平时极少有人来,他的客户要找他一般都是打电话,会敲门的人……好像只有送快递的跟隔壁。

他跳下床,趿拉着拖鞋走到门边,瞄了眼——果不其然。

“有事?”

“晚上有安排么?”张非露出教师标准笑,“没有的话,要不要来我家吃火锅?”

宋鬼牧眼睛垂了垂:“你确定要请我?”

“准备得太多了,要是不吃完,我家冰箱该塞不下了。”张非比了比自家的房门,“就一个小孩,一个僵尸,再加个我,吃火锅也不热闹吧?”

“……好吧。”

“喵~”比起某个不坦率的人,和尚的表现就主动多了,它果断从宋鬼牧肩膀上跳到张非那儿,一副有肉就是大爷的狗腿样。

“和尚!”宋鬼牧青筋,“我没记错的话,你该吃素!”

“喵。”尾巴捂耳朵,我听不见……

“青菜我也准备了不少啊,五色俱全哟。”

“喵~”

“和尚,你这个叛徒……”

五色俱全倒不是张非说大话,他为了这一顿火锅精心准备了一上午,盘盘碗碗摞起来,生生摆满了一张八仙桌——红白相间的,是堆成小山似的牛羊肉,绿油油脆生生的,是各色蔬菜。光蘑菇就从平菇一直准备到了金针,嫩嫩的豆腐切成了规规矩矩的方块,透亮的粉条在盘子里一束束放好,一眼望去,整个八仙桌完全成了火锅的圣殿,宝相庄严地散发着食欲之金光。

宋鬼牧进门的时候还忙着跟和尚较劲,看到八仙桌后便下意识停了下来,眼睛盯在桌子上来回几圈,表情微妙。

钟错路过:“如何?垂涎欲滴?”

宋鬼牧瞬间回神,咳嗽两声:“一般,比这更豪华的阵容,小爷也不是没见过。”

他瞟了钟错一眼:“倒是你……没猜错的话,长这么大,连酒都没沾过吧?”

钟错让他噎了下,不甘示弱地瞪过去:“那又如何?酒色乱人心智,不沾更好。”

“你这话一听就是喝不到碰不着的人说的,”宋鬼牧找了张椅子坐着,跷着二郎腿继续嘲讽,“要我说,真想证明自己,就该被乱上一乱,才能看出斤两——如何,今天晚上……?”

“谁怕谁……”钟错话说到一半就让张非打断:“我说你们两个,一对未成年当着个人民教师商量要喝酒,是不是过分了点儿?”

他态度俨然,可惜手上拎着的两个瓶子暴露了他——宋鬼牧看看他左手再看看右手:“人民教师,你说这话之前能不能把你手上的酒瓶放下?”

夜色渐垂,张非家的火锅年夜饭也终于开锅。

锅里火烧得极旺,纯白的骨汤滚出了咕嘟嘟的泡,羊肉下锅不久就变了颜色,咬一口,香气扑鼻。

“看吧,这就是我们张家的传家之宝——纯金火锅!”张非肆意扯淡,反正这会儿也没谁的嘴有空反驳他。

一盘子羊肉几乎是刚下去滚了一圈就没了影子,宋鬼牧和钟错立刻开始了羊肉争夺战,两人筷来勺往,战况极为激烈。战鬼安坐一隅,自己几乎没动肉,身边却已经放好了一盘晾着。和尚蹲在他旁边,眼巴巴地看会儿肉,再无奈地叹口气,盯着火锅期待涮菜出来的一刻。

这会儿门铃响了,张非念叨着“来了”过去开门,门一开,他的脸就僵了。

长生站在门外,一身厚厚冬装,头上还戴着顶红色的帽子,看起来挺可爱——这没什么,问题是这小子双脚不着地,脸孔微透明,分明是——

张非一把把他拎起来:“你不要命了?大过年的跑这儿玩灵魂出窍?”

“战鬼救命啊——”长生赶紧喊,门里战鬼立刻过来救驾,好说歹说总算把长生救出来。

“放心,我没事……”赶紧溜到屋子里,长生说,“我身体现在好着呢,在家里睡觉,我之前也记着吃东西了,没事没事。”

张非没说话,只是拿眼斜瞥他,长生也是精乖,一低头,拿脚尖在地上划拉着:“我爷爷最近好像有什么事,最近就我一个人在家,连饺子都只能让保姆给我包……”

“……得了得了,你要能吃就坐下来吃。”张非叹口气,指指火锅——羊肉争夺战正进行到白热化阶段,连长生一个大活人(鬼?)进来都只能让那两个瞥上一眼。

长生立刻窜到座位旁,看着盘里的肉满眼小星星。看他真有要吃的架势,张非不由疑惑:“鬼也能吃肉?”

“能啊。”长生冲那盘肉不知做了什么,“不过只能吃‘味’,不能吃肉……老师你要不要尝尝?”

张非真过去吃了口,这一吃才发现失策——那盘刚捞出来不久的肉这会儿完全变了味,又冷又淡,一丝肉味也没有,软绵绵的口感甚至有些恶心。他呸呸吐掉嘴里的肉:“你这手狠啊,满汉全席都能让你一人毁了。”

“也不是能全吃……”长生也不说话了,他正很愉快地对付战鬼帮他捞出来的肉——要说战鬼不愧一个“战”字,即便在如此惨烈的夺食战场里也八风不动,凛冽得仿佛一尊雕像,下手快准狠,生生从那边两个饿鬼托生似的人嘴里抢下羊肉牛肉若干,看得张非佩服不已。

于是他……

“放下那块肉!你们两个有没有考虑到这儿的主人还饿着?”

“没有!”两人忙里偷闲异口同声。

“……为什么这时候你们的默契这么好?”

肉过三巡,吃了半饱的两人开始了年夜饭的重头——拼酒。

一边一个小酒盏,张非亲自倒上的酒,透亮酒液倒映着灯光,照出两人跃跃欲试的脸。

钟错其实有些没底——酒这东西他确实第一次沾,怎么也不能比那边看起来经验丰富的宋鬼牧更强……

他下意识往身后看了眼,正对上张非微笑的脸。

不知为何,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平静了下来。

“来~干!”

叮的一声,钟错深吸一口气,仰头。

酒液入喉,却没有想象中的辣口,反倒很清淡……该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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